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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的文学理论将会有什么样的新发展?

发布时间:2021-08-09 13:58:33 | 来源:新京报 | 作者:文特森·B.里奇 | 责任编辑:苏向东

文学理论将会有什么样的发展?美国文学批评家文特森·B.里奇从自身的角度出发讲述,他将文学理论比喻为“投资品”,那么,哪些理论值得“投资”?从里奇戏谑的比喻里,我们也能看见当代文学理论的发展趋势。以下经出版社授权摘自《21世纪的文学批评》。 

《21世纪的文学批评》,[美]文森特·B.里奇著,朱刚、洪丽娜、葛飞云译,折射集|南京大学出版社2021年2月版

“理论公司”行情“看涨”?

针对抱负满满的理论家,以及所有其他相关各方,我想做个大胆揣度,一个预言。姑且就把它当作我给年轻同仁的一封信。在高等教育,特别是人文和社会科学领域中,理论的前景一片光明。用当下占主导地位的自由市场股市用语来说,就是行情看涨。这里既指长期行情,也指中短期行情。诚然,过程中会有一些预警和复杂因素。但我在这里发出买入信号。而各位读者,尤其是理论家们,可能十分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图1,图片来自出版社。

首先,对初入门槛的人而言,在高等教育中,对研究和出版的需求短期内不会消退。反之,这种需求会继续下去,从主要的研究型大学渗入到许多其他教育机构中。这种情况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尤其在北美地区流行,现今已传遍世界。在许多的人文和社会科学学科中,理论满足了这种需求。理论提供了调查的新话题,研究的新方法,探索的新目标。此处我想引述由一些理论所导致的持续生产力,比如马克思主义、后结构主义和后殖民主义理论;女性主义、性别理论和酷儿理论;特别是图1,给出了许多由理论派生出的分支,很有创新性。将图1中的三个或更多理论分支混搭起来,便可得到一个新的研究领域。近些年出现了反理论和后理论情愫,但是只有放在理论已经成为主导范式的背景下,反理论和后理论才说得通。在高等教育内部,对某些最强烈反对理论的人而言,理论似乎是个独霸一方的强大帝国。好吧,阿门,就是如此,尽管这个比喻也许不够恰当,产生的联想有些疯狂。

数量庞大的本科生和研究生都必须修读一门或多门理论入门课程,无论是当代文论还是经典文论。此外,还通常有另外的文论选修课程。各种各样的教育机构开设理论辅修班、证书班和方向班。涵盖文论的指南、辞典、术语和选集数不胜数,而且它们的数量还在持续增长。所有这些,就是我所理解的“理论公司”。

近年来,以我为例,经常被邀请以理论家的身份到国外举办讲座和教学,这些国家有巴西、中国、埃及、爱沙尼亚、芬兰、德国和匈牙利。其他人也有类似的经历。我主编的教科书《诺顿文学理论与批评选集》,在美国之外的年销量几乎达到美国国内销量的一半。理论已经走向世界。经整合“外来”成分,包括当代的和经典的,或许还能期待它更进一步地走向国际舞台。当下,北美和欧洲的理论通常并不包括阿拉伯、中国、印度、日本、波斯等其他非欧洲国家的传统。但是,未来会越来越多地吸纳非欧美传统。在理论开始走向世界的时候,美国可能是在正崛起的世界理论共和国的中枢。

简言之,在我看来,理论提供了许多资源:文化资本,丰沛的典籍和传统,批判,实用工具,专业研究通用语,还有丰富的材料和新视角,可供研究、出版和教学。这一切已经催生了数不清的特许经营,也算“理论公司”的一部分。

《诺顿文学理论与批评选集》书影

文学理论复兴呈现出裂解的结构

如今,倘若有志理论的学者问我,哪个理论尤其值得投资,我们就不得不面对一些复杂因素了。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现代理论,例如文学研究中的批评理论,仍被限定为一系列的学派和思潮,无论是主流还是分支。但是,这个图景在不同的学科领域和院系中情况各不相同。尤其在北美的文学研究和英文系中,当代理论体系涵盖的范围如下,再最后引用一下这个标准清单:马克思主义、精神分析学、形式主义、神话批评、存在主义和现象学、阐释学以及读者反应理论、结构主义、后结构主义、女性主义、种族和族裔理论、新历史主义、性别和酷儿理论、后殖民主义理论、个人批评和文化研究。尽管理论形式如此丰富,这些年来的主导力量却较单一: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是形式主义,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是后结构主义,20世纪90年代至今是文化研究。理论在不断扩张,五花八门,但其中的发展主线也可见一斑。

然而,始于20世纪70年代,跨界和融合、后现代混杂与聚合,就已端倪渐显。我想再以佳亚特里·斯皮瓦克的著名开拓性研究成果为例,那是后殖民主义研究,带有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解构主义诸家学说。还可以举出更多理论混杂的例子。自20世纪90年代早期起,北美的文化研究就已经以极快的速度,从或多或少一脉相承的英国先驱中分枝分叉,发展成半自主性的研究子领域或子方向。我想到白性研究、身体研究、创伤研究、边界研究、残疾研究、动物研究、属民研究、工人阶级研究等。这些领域中的每个研究都有各自的历史和理论架构,却没哪个研究居于主导地位,这倒是与之前的理论发展正好相反。因此理论复兴呈现出裂解的结构。毫不奇怪,21世纪理论无法全盘掌控,却可以大致了解,这是我的观点。它表现为散播快,高产出,后现代形式,大致可以辨别,这就是当下的“理论”形态。

正如今天任何的投资或采购一样,我们要考虑的采购——要买入理论,且在买入过程中人们会——面临多重选择。我们都经常会遇到这种类型的难题,无论是去买早餐麦片、半打啤酒,还是一瓶红酒。我们面前有数不清的选项,还通常伴随着困惑、沮丧和惊讶的微妙感觉。果不其然,就有博士生曾问我,是买入、卖出还是持有理论和文化研究,用的就是这些术语。我们现当代资本主义消费社会的结构正是由丰饶和无序组成的,典型的表现就是分散,带些花哨。高等教育和理论都没能逃脱这种形式。不管怎样,我给出的总体信号是买入。

走到哪里,都有指南,十大书单,傻瓜读本,还有自助手册和媒体。现在,如果你被当成专业理论家或正经的理论爱好者,那时不时地,你的定位就是投资顾问和期货顾问,而毋须有愧。这就是我所扮演的角色。人们非常想知道理解艺术、社会和文化的最新途径是什么。最新行情是什么?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市场先锋派头很引人注目。在这种背景下,理论成了时尚的弄潮儿。于是就有了酷儿理论方法、后殖民主义方法,还有许多热门的文化研究理论方法。一些领域和利基市场十分热门,一些则非如此。我把这看成“理论市场”的一部分。我们生活的世界充斥着各种商品、充裕、广告、竞争、折旧加速、实用选择、投资计算。理论,还有做学问、搞学术研究、学术出版也同时存在,并不令人意外。这种情况不仅在艺术和人文领域如此,在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职业领域也是如此。

但还有另一个棘手的地方。可不可以选择一种比其他理论更好的理论,比如,女性主义、批判性族裔理论或后殖民理论?这些理论源于某种个人也包括群体的经验、历史、压迫和价值观。从这种意义上而言,理论植根于立场、世界观和存在状态。“消费者选择”这个范畴——根据当今“经济人”这种新自由主义理论,被解读成一种独立人权和公民责任——还未能解释人们是如何选择这种理论的。

今日被视为理论的东西大多带有批判的锋刃,横穿现代社会的肌理。当下的贸易工具证实了我的观点:马克思主义衍生出的意识形态分析,种族阶级性别文化批判,对经典的二元概念所做的解构,少数族裔的多元反历史,精神分析导致的怀疑阐释学,对政治话语进行的修辞分析,福柯的谱系学,等等。这种配置构成许多当代人文和社会科学领域遗传物质的一部分。对那些常见的、符合人们期待的街头智慧、自我反省,还有方法上的谨慎以及文本细读和注释,它都做出补充。环顾四周,我们会发现还有很多批评有待完成,而理论就处在一个很好的位置,有能力去完成这些批评。这就是在很大程度上文化的保守勇士们要谴责理论的缘故,几十年来他们都在不间断地攻击它。理论代表着持续的挑战。于我而言,这一点就足以让我来推荐它,并为之辩护。

对文学理论所做的多种重新勾勒,都与高等教育的后现代性密不可分

如今,新科博士理论专家们,正在从北美高等教育中寻求工作的情形,很明显地区别于20世纪80年代理论的高显示度。在80年代,理论从长期的附属地位中脱颖而出,成为各学科特别是文学研究中的独立方向和主要范式。如今,理论已经渗透了各个专业中的大部分方向与次方向,以至于似乎到了这样一种程度,好像每个人都在或多或少地做理论。这在文学上就包括对莎士比亚、维多利亚时代、族裔进行研究的当地专家。就像女性主义一样,理论无处不在,却也无处可觅。所以,就没有明显必要再去雇用什么理论专门家。当今的应用理论有着数不清的区域住所和名号。结果就是,孤家寡人的理论已经衰落。它不是一个颇受青睐的学术专业,而是个次级备胎,扮演着辅助角色。

因此,处于起步阶段的正牌理论家们就需要一个职业身份,不仅仅是与这个新起的暴发户领域,而是与更受人尊敬的某个方向或更为人接受的某个次级专业关联起来。举一些例子,如英国浪漫主义名流文学文化研究,或文艺复兴旅行文化中的全球化,或早期冷战时期的美国自白诗,都能很好地补充和调节对理论的原始投资。这些情况,以及贯穿在文学课程的方方面面,那些经得起检验的历史阶段、体裁和主题,都再次重现了这个学科在上世纪中叶的结构。理论并非已经死亡。绝对不是。理论无处不在,也正蓬勃发展,但它坐在后排,栖身于旧车上,突然间会显示一下自己。就是依赖其结构的很多方面,现代大学才得以继续存在。

这里对理论所做的多种重新勾勒,都与高等教育的后现代性密不可分。这是一种不均衡的发展。一方面,大学这种机构是现代性的产物,20世纪早期的学科和院系组成了大学持久的地下基础和地上建筑。但另一方面,在学科交叉和跨学科的新时代,这些现代学科已经失去了自身的独立性。想一想20世纪60年代后建立起的所有新的研究领域,如性别研究、族裔研究、符号学或文化研究,还有几十个新近出现的分支学科,如认知研究、残疾研究和全球化研究。我还没算自然科学方面的所有新学科。

但这些新的“跨学科”划在哪里呢?它们少有自己的院系,而更多是设立在那些资金不足的项目或中心里,人员配备也属临时性质。这其实是我经常抱怨的问题之一。这些让人激动且成果颇丰的领域有教学岗位吗?其实,没有,不一定有,即使有岗位也不是直接设置。这些工作通常不得不伪装起来,以应对经过评估认可的现代(前后现代)学科和专业。假设你是一位对朋克很感兴趣的英语系教授——朋克音乐、朋克服饰、朋克舞蹈和朋克文化场所——那你就需要找到与文学有关联的入口,比如朋克俚语、朋克诗歌和朋克刊物。你将自己定位在专门研究20世纪后期文学和文化,专攻亚文化方言中的审美话语。不出意外,在理论和跨学科这个阶段,很多求职者都伪装了起来。一方面,大学的院系划分和职员聘用呈现的依然是之前20世纪中期的架构,一种凝固的状态。另一方面,分支和交叉像杂草一样蔓延丛生。理论就是这样一种滋长和蔓延的一部分。在20世纪末,这种现象像病毒般扩散,并在我们当下的新世纪里继续扩散。这是一种复兴,有大量成果出现,也伴随有各种反对的声浪。

以下可能就是我,或者任何经验丰富的理论家,如今对有志成为学术理论家的新科博士们所要说的。投资理论吧。只是要记住:美容技巧是需要体现在你的职业形象和简历中的。打扮修饰是必需的。灵活性是格言。要展现出传统形象,融入旧的框框,能很快被热衷古玩的老前辈们一眼认出并得到接受。但同时要表现得有创新意识,有独创性,精敏能干,有志于新事物,甚至是新事物的最前沿,但再说一次:尽管如此,还是要置身于广为接受的学科和专业的旧框架下。要识时务,比如在北美,读博的平均期限长达10年,背负的学生债务多达数万美元,却只有不足一半的新科博士能最终获得终身教职。此外,你一路精心打扮,也不得不兼顾那些看来既不稳定且薪水低、无前途的工作,这个工作市场为21世纪的美国提供了约四分之三的高等教育学术劳动力。要小心,这种有失身份的工作类型需要你收敛明显的理论倾向,表现出接受过坚实的文学基础教育。欢迎加入企业大学。

文学理论需要汲取来自阿拉伯、中国、印度、日本、波斯和其他传统的养料

到这里,我想坦诚地披露我的一个想法。有时候我感觉理论该像写作和数学一样,成为基础教育的一部分。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大学本科生都应该修读一到两门跨学科理论课。无疑,课程的师资将来自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学科,课程的模块包括核心课程和选修课程,内容选自当代作品,甚至也可以选自经典传统。但真这样的话我又有点犹豫,觉得理论应该只留给某些特定的专业,只在高年级的高阶课程中开设。在前一种情况中,理论等同于批判性思维,类似后者当下呈现出的各种真实模式。而在后一种情况中,理论属于深层次的批判性和创造性思维,也指批判性和创造性方面的先进方法和途径,限定在公认的学科及其传统的背景之下。但其中还有很多问题有待解决:高等教育课程中批判性和创造性思维的位置;“理论公司”和“理论市场”的未来,包括毕业博士的理论就业市场;还有如今社会中高等教育的宗旨所在。

理论可见的将来会是怎样的?以下是三种预测。首先,理论会通过无数的专业、时期、次级专业、学科和民族背景,继续得到扩散,扩散到一定程度,就会在各种不同的背景下失去其自身的特性。随它去吧。与此同时,对于如今三个标准的研究生和本科生理论课程设置和要求,即“理论入门”“理论发展史”和“现当代理论”来说,可以预见,北美及其他地区会对此提出挑战。让理论家们做好准备,捍卫他们赖以为生的这些课程,同时持续加以改造吧。最后,理论定会走向全球。再重申一下,理论需要汲取来自阿拉伯、中国、印度、日本、波斯和其他传统的养料,要时常回溯到远古时代,并对萦绕在自己身上的欧洲中心主义加以重新语境化。走向全球不会终止民族身份、区域关系或地域差别,而是恰恰相反。

也有人说理论已成明日黄花。他们大概指的是后结构主义,或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对理论进行范围更加广阔的跨学科重构。这些人说的是对的,但谈的只是表面,正如我在本书中论证的那样。在方法和途径的意义上,理论是历久弥新的文本和知识问题,是一种批判,所以理论依然鲜活给力。对于人文和社会科学领域的人们而言,包括学生和教职工,理论都不可或缺。理论塑造专业话语,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已成过往并踪迹难觅的,只是一般意义上的兴奋,有时也近乎歇斯底里,这种兴奋和歇斯底里陪伴着20世纪80年代理论蓬勃发展的早期。现阶段的市场社会是一种赌场资本主义,激发起快速的风尚变化、迅速过时和过度兴奋,其产生既有人为的炒作,也有真实的存在。理论裹挟于这些不断变化的潮流中,起起落落,不断发展着。

原作者 | [美]文特森·B.里奇 摘编 |徐悦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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