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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稽梅花”第一人张克勤:“老开心”带来无数欢笑

发布时间:2022-11-25 08:51:12 | 来源:扬子晚报 | 作者:张毕荣 | 责任编辑:秦金月

深秋时节,苏州满城尽是桂花香。位于苏州中街路上的一处茶室内,著名滑稽表演艺术家张克勤如约而至。生活中的张克勤衣着朴素,平易近人,风趣幽默。作为中国第一位以滑稽戏表演获得戏剧梅花奖的演员,张克勤从说评话出道,跳过芭蕾舞、唱过上海说唱。他从艺近半个世纪,辗转于常州、上海、无锡、苏州四地的滑稽剧团,自称为“飞鸽牌”,最终落户苏州滑稽剧团,成了“永久牌”,被大家亲切地称为“老开心”,为广大观众带去了无数欢笑。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张毕荣/文

一个“勤”字让他“误入”文艺圈

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就有了“小张一上台,笑声滚滚来”这一说法。张克勤的表演在当时已获得了观众的喜爱和专家的认可。然而,张克勤却说,进入文艺圈就是个误会。

张克勤1947年出生在上海,当时,家里条件非常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16岁时,国家开始号召支援边疆、建设大西北。“去新疆,这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选择。国家用人之际,为的是支援新疆,帮助建设。我的‘私心’却是吃吃新疆的葡萄干。在那个时代,我把主要任务和次要任务搞混了,还好那时还小,‘百无禁忌’。外部环境的热情那么高,我又有小心思作祟,怎么能不动心?我满腔热情,一心想去。”父母辈的家人,倒冷静许多,冷静程度超乎想象。

“葡萄干,这个是可以满足的。上世纪60年代,有葡萄干吃,和现在拿着金饭碗吃饭一样,旁边人就是一脸羡慕的表情。家里每天给我准备了葡萄干,可以吃到爽,童年的幸福感就这么洋溢出来了,每天乐滋滋的。”

“可是时间一长,半个月不到,就觉得不对了,越来越觉得葡萄干不好吃了,从满心期待可以每天见到、吃到,转而成为每天最好不见、不吃。孩子的表现总是很外露的,况且这个‘坑’是大人们早就预设挖好的,不是这个结果,大人们反而对自己的成果不满意了。家人们感受到我的厌恶,看穿不戳穿,继续日供葡萄干。直到我自己实在是‘趟伐牢’(受不了)了,跟他们讲,我不吃了,每天这么吃,怎么吃得消。还不是自己的小心思闹的?我想,这样不行啊,天天吃要吃‘傻掉’的。于是,自己打消了去新疆这个‘宏伟大愿’。”

“家里人总算松了一口气。然而,旧愁未平新愁起。不去新疆,又不能继续读书,那也要有地方去啊。政策规定,如果不愿意去新疆的,不在原户口地的,可以回到自己的原籍,帮助原籍地建设、发展。”张克勤选择了回原籍常州,距离上海并不远,那里又有亲戚在,多少有个照应。

“家里人平时喜欢听评弹,我从小耳濡目染对评弹也有些许的了解和喜欢。”恰巧,舅舅虞雄伯是评书演员,经过舅舅提点、指引,通过面试,张克勤顺利进入了常州市评弹团。“当时还是挺高兴的,不用跑那么遥远,终于我的想法和家里的意愿保持了高度一致。不过,这些录取意见中,竟然没有一个是和评弹有关的。评弹团到底是为了哪一项招的我,现在想想,或许因为我名字里有个‘勤’字,不管是不是这块料,只要勤快,终能出师。”

一个“本”字影响着他的艺术道路

张克勤进入常州评弹团不久,拜评弹名家高翔飞为先生。说评话有两道关要过,第一道关,就是苏州话。方言是基础,上海话和苏州话听上去像,差别可不小,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要在江南吴语方言区靠卖口讨生活,语言关必须要过,这个“过关”的要求是指苏州人认为你就是苏州人。要求苛刻吗?一点也不。话都讲不清楚,怎么说评书呢!其实越是相近的某些词语,反而容易因为语言习惯而“滑”过去,这些许的差别,就足以区分是“苏州人讲苏州话”,还是“会苏州话的人讲苏州话”。张克勤为了讲好苏州话,整天泡在公园里,找苏州人聊天,学说苏州话,逼着自己用苏州话来交流。刚开始也是扭扭捏捏的,生怕说不好又听不懂。两个星期后,他自信心越来越强,已经完全可以熟练交流了。有一次张克勤还被团长“捉牢”,说上班时间泡公园,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语言关算是这么简单却不轻松地过了。第二关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讲苏州话方便,评话入行可有规矩,谓之“百日王”。什么叫“百日王”?一百天能把一部书啃下来,说得像样,说得师父满意那叫“出师”,出师才证明是块学评话的料,是块料子才能继续学下去,否则对不起,卷铺盖回家。张克勤心想,第一关我都过了,用第一关的经验:“勤”走天下,也不辜负他名字里这个“勤”字。于是起早摸黑,白天说、晚上练,每个字每个词,都清清楚楚吐进吐出。不到百日,终于熬出师。

虽然出师了,张克勤仍然卖力地跟师父学。高先生对张克勤说:“克勤啊,人活在世上,要记住一个字,就是‘本’字,有了本领,到哪里都不用担心,有了本领就能在说书台上成角。”这句话,给张克勤印象特别深,深深地影响着张克勤未来的艺术道路。

一个小角色也要演得像模像样

1966年,常州撤销评弹团,改成文工团,后又改为歌舞团。和中学毕业时一样,张克勤又面临着一次选择,而这次的选择更加不由自己。

在评弹团改为歌舞团后,领导考虑张克勤外貌还算俊朗、嗓音条件较好,将他留下了,成为一名歌舞团的演员。当时,张克勤年纪不算大,可与那些有童子功底子的同事相比,有着天壤之别。“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练习,身段啊、嗓音啊、唱腔啊,步伐啊,样样从零开始练习。别人早上七点起床,我早上七点已经练过一轮,跟着他们再进行第二轮的练习。一段时间后,我开始尝试跳了《白毛女》中的穆仁智、《红色娘子军》里的小庞,外加演话剧、唱歌剧。因为条件实在有差距,定位自己以饰演配角为主,不想竟也可以胜任。”张克勤说。

或许是在歌舞团打下的形体基础,让他后来在大型滑稽戏《一二三,起步走》中,把孙发发演得活灵活现、蹦蹦跳跳,一点也不觉得“怪”。演得像模像样绝对不是一句玩笑话,当中充满了艰辛的苦练。作为一个演员就是要凭实力说话,凭本事上台,没有能力,即使一个小角色可能你都要等很久。后来,张克勤在获得戏剧梅花奖后说:“你没有付出,不勤奋付出,不会有作为的,作为决定了地位。”

常州评弹团重新恢复后,张克勤又回到了评弹团,拿起了他熟悉的醒木,继续他的《霍元甲》,这次距离上次放下已经差不多十年了。

张克勤在评话、弹词甚至话剧领域都有所涉猎,上海说唱源于独脚戏中的“唱派”,在某些方面和评话的基本功有些相通,比如:说表、快口、贯口等。大家都是靠一个人,一个或者几个串联的故事,通过语言节奏变换,让听众的心弦跟着故事情节一起走。时高时低、忽快忽慢、忽而激烈、忽而平静。

上海说唱名家黄永生,以快口说唱为特色。张克勤说:“每次和黄老师碰面,我都向他讨教。他一边讲,我就在认真听。可能暂时用不到,但是我喜欢这个艺术表演形式。我是说评话出身,当中很多内容、技巧我都能在说书中借鉴。黄先生在说唱艺术上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和指导。”

年近50岁却能演活十岁童

张克勤在苏州的演艺事业,是以一出《一二三,起步走》的儿童滑稽戏开始起步的,这是一个高开高走的起步。为什么这么说?张克勤凭借该剧荣获了全国儿童剧比赛优秀奖,随后又一举拿下了文化部第七届“文华”表演奖,受到了江苏省委宣传部和苏州市委、市政府的嘉奖和表彰。从1996年至今,该剧已在全国巡演了7000余场。张克勤塑造的“孙发发”形象深入人心。当时,年近50岁的张克勤要演10多岁的“孙发发”,巨大的年龄与形体反差,让他很长时间都沉浸在折磨和煎熬之中,但他深知,这是一次挑战也是一次机遇,一个优秀的演员不能千人一面,一定要一人千面,演“孙发发”是对自己再攀艺术高峰的一次考验。

张克勤反复揣摩剧本、仔细观察生活,一个人对着镜子练习,从服装、语调、动作等细节入手,一处一处地调整着自己与“孙发发”之间的差别。为了模仿儿童的言行,他每天上下班经过一所小学时,都要驻足观察上学、放学的孩子。

《钱笃笤求雨》是苏州滑稽剧团的传统经典保留剧目,从误揭皇榜、玄都求雨、到御前笃笤,大起大落之间,张克勤将“钱笃笤”的勤劳善良又不乏机智狡黠演绎得淋漓尽致。不到两个小时的演出中,剧场内观众的笑声此起彼伏。

前几分钟观众还在哈哈大笑,后几分钟随着剧情的推进起伏,观众被感动得眼含泪水。滑稽戏《顾家姆妈》让观众充分领略了苏式滑稽“冷峻幽默,爽甜润口,滑而有稽,寓理于戏”的艺术风格与审美品性。该剧是张克勤在艺术上一个新的巅峰,他凭借对“江南雨”这个人物的塑造和独具特色的表演,获得了第20届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主角奖”,让观众体味了苏式滑稽戏笑中带泪的艺术魅力。

无论是《一二三,起步走》里知错就改的淘气男孩“孙发发”,还是《青春跑道》里望子成龙的焦虑家长“陶坚强”;无论是《钱笃笤求雨》里市侩风趣的老江湖“钱笃笤”,还是《顾家姆妈》里正直热心的房东“江南雨”……这些年龄各异、身份各异、性格各异的人物,不仅给了张克勤尽情挥洒的艺术空间,也为一代又一代观众留下了难忘的欢乐时光。

快问快答

Y=记者

Z=张克勤

Y:从艺数十年有何心得?

Z:干一行要爱一行,做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

Y:退休之后喜欢做什么?

Z:平时会带学生排练,做评委,有空也会去游泳,帮着带孙子。

Y:您如何理解“戏比天大”?

Z:我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只要一个礼拜不演出,就浑身不舒服,只要能上台,笑声滚滚来,病痛不治自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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