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绘的《西湖争标图》
余辉先生与作者临绘的 《清明上河图》合影
作者临绘的《西湖争标图》局部
余辉先生题跋
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首《清明上河图》,相信几乎所有国人都耳熟能详。那你知道在《清明上河图》之外,张择端还有一幅可与《清明上河图》媲美、失踪千年后终见天日、堪称《清明上河图》姊妹篇的名画吗?
故宫博物院余辉博士经过两三年的考证,终于发现了张择端的另外一幅传世名画《西湖争标图》的下落,即元代王振鹏的一幅临本。可惜此临本已经模糊,而且有残缺。更为神奇的是,余先生找遍大半个世界,这件摹本竟然就存放在《清明上河图》旁边的柜子里。而我与张择端的对话,就从临绘这幅画作开始吧!走进他的精神世界,感受宋代绘画巅峰,舍此道别无他途。
从《清明上河图》卷尾跋文 发现了《西湖争标图》的踪迹
《西湖争标图》乃北宋传世名作《清明上河图》作者张择端仅留世的两件画作中的另一名作。而这幅名作的发现和认定者则是北京故宫博物院研究室主任余辉博士,这也是余先生近年来最大的学术成果之一。
北宋张择端以一卷《清明上河图》而名闻天下,惊艳后世。自问世以来,以其宏大精微之主题,深刻细腻之风格,精湛绝伦之技艺,扑朔迷离之身世,无可争议地成为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首。而世人绝大多数只知张择端《清明上河图》,甚至长久以来人们认为张择端只有一幅作品留世。那另外一幅是怎么被余辉博士发现的呢?
身为故宫博物院研究室主任的余辉博士每天的工作就是和书画打交道,特别是古代传世名作。他发现了故宫博物院藏宋张择端本《清明上河图》卷尾金世宗大定丙午(1186年)金人张著跋文:“……按《向氏评论图画记》云:‘《西湖争标图》、《清明上河图》选入神品。’藏者宜宝之。”此为关于张择端留世作品的最早也是唯一的记载。除此之外,元朝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西湖争标图》的任何信息。《西湖争标图》就这样在历史的长河中销声匿迹了。当代收藏大家马未都先生曾经在《国宝100》大型节目中大发感慨:“《西湖争标图》到现在都没有遇到,要是哪天找到了,那就是另一件超级国宝。”
找遍大半个世界,摹本竟然就存放在《清明上河图》旁边的柜子里
首先,余辉先生根据张著跋文做出一个大胆的推论:《西湖争标图》与《清明上河图》应该是姊妹卷。这一点可以从两幅作品相似的名称、相近的题材以及相同的艺术水平得到印证(选入神品)。而且根据张著跋文的语气,著录《向氏评论图画记》知道了这对姊妹卷均在私人手中,“藏者宜宝之”。
认定这两件作品是一对姊妹卷后,余先生依照《清明上河图》卷的样式勾勒出《西湖争标图》卷的大概轮廓,这为后来找到并确认《西湖争标图》的摹本《龙舟夺标图》奠定了基础。
余先生认为《西湖争标图》应该有六个特征:
1.画中的西湖应该是写实的,建筑布局、景物和人物、舟船的赛事活动也应该是北宋汴梁地区风物;
2.画中的建筑样式必须有宋代北方的时代及地域特性;
3.《西湖争标图》的构图应与《清明上河图》有一定的对应关系,像《清明上河图》卷的“城内”“城外”那样,也会有“池内”“池外”的布局,甚至也可能会有“在桥下”式的高潮;
4.画幅的高度应该一致;
5.绘画材质应该是绢本;
6.绘画手法应当相同(这一点在我后来的临绘中得到了验证)。
带着以上推论,余先生在浩如烟海的古画中寻找以龙舟夺标为题材的画作,最终锁定旧传王振鹏、现作为元人的《龙舟夺标图》,就是北宋张择端《西湖争标图》卷的原大摹本!之前所有关键点也在该作品中一一得到验证。来看王振鹏的《龙舟夺标图》:
1.全卷为非常写实的风格,用界画绘制建筑和舟桥。所绘赛事活动均与《东京梦华录》所记载的完全相符;
2.画的是北宋时期建筑。《龙舟夺标图》卷中所表现的建筑位置竟与《东京梦华录》中记载的龙舟夺标场景中的建筑位置惊人的一致;甚至如舟船的运动方向都是由右向左;
3.构图也与《清明上河图》高度重合。如《清明上河图》卷高潮部分绘制了船桥相撞化险为夷的场景,《龙舟夺标图》卷的高潮部分也和一座拱桥发生了关系。《清明上河图》卷利用城墙将画面分割成城内和城外两个部分,《龙舟夺标图》卷也在龙舟夺标活动的岸边用一道官墙和宝津楼将画面分割成池内和池外两个部分。而且两卷建筑的斜面角度几乎都是45度,两卷视平线的高度也基本一致;
4.《龙舟夺标图》卷与《清明上河图》卷的尺幅高度几乎一致,而视其长度却发现有明显被人裁剪过的痕迹。虽然如此,《龙舟夺标图》卷的长度也存留下了114.6厘米,实在是太珍贵太难得了!虽然该作长度与长达528厘米的《清明上河图》相比是个遗憾,但遥想张择端大作《西湖争标图》完工之时,其洋洋大观卷帙浩繁肯定不会输与《清明上河图》罢;
5.材质相同,都是绢本;
6.虽说《清明上河图》卷是设色,而《龙舟夺标图》卷是白描,但余先生的老师薄松年先生告诉他明穆宗命画师添色之事(见后文),改变了《清明上河图》卷原为墨笔的基本面貌。由此可以证实,两图是张择端用同样的绘画技法白描墨笔绘成的。
幸亏王振鹏摹制了《西湖争标图》卷,使我们多少知道了其中的一些内容。更令人惊奇的是,余先生找遍大半个世界,这件摹本竟然就存放在《清明上河图》旁边的柜子里,若古画有灵,真不知作何感想!两画卷犹如一对恋人,时隔千年,仍能朝夕随伴,相依相偎。这样的巧合,更是科学都无法解释的。而更庆幸余先生孜孜不倦的考证,才使千古谜团终得破解。
我为什么要与张择端隔空对话?
与张择端这样的空古绝今的艺术奇才对话交流,最好的方式莫过于临绘他的画作,走进他的精神世界,与他进行一番千古对话和心灵交流,舍此道别无他途。这也得感谢元代王振鹏的隔世传话。
那是2019年春,我正潜心研读中国绘画史。了解到中国绘画在宋朝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是为中国绘画史的黄金时代。自此对宋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对《清明上河图》情有独钟。反复观摩研究,竟然尝试临绘此画,并遍寻宋代历史及与此画相关的资料。也许是缘分使然,我购买的第一本关于此画的专著,便是余辉先生于2015年所著《隐忧与曲谏》一书。反复阅读后,终于对《清明上河图》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展卷观摩原画时,已经能隐然以宋人自居。穿街走巷,仿佛置身于瓦舍勾栏,左顾右盼,周边皆亲朋好友。趁着一份无法名状的兴奋,遂于同年深秋动笔,终于在2020年腊月墨稿完工。其间曾有幸得到中国美术馆馆长杨力舟、王迎春夫妇面授指点。
就在我准备照原画为临作上色之际,经原国家文物局副局长、中国收藏家协会会长阎振堂先生引荐,与余辉先生结缘。余先生观摩了我的临作,赞赏之余,叮嘱我别上色。据余先生讲述,他的恩师薄松年先生曾在明代孙鑛著《书画跋跋》中看到关于《清明上河图》卷有“初落墨相家,寻入天府,为穆庙所爱,饰以丹青”的记载。而我的临本所呈现的,正好就是余先生一直想看到的原画当时素色墨稿的风采。随后余先生为我的画题跋,其中有言:“……梁秀嶷临作线条生动,浓淡相宜。无工匠雕琢之俗气,有自然清新之雅风。……较览原作更醒目。……余于其室见此卷尚未著色,即嘱其守素。盖原作为墨笔。明孙鑛《书画跋跋》有明穆宗令宫廷画师为此画着色之记载,……后人临者更有以浓墨重彩现之,甚失原作笔墨素雅之气。今观秀嶷之作,如睹张择端之原本……”
赏画的同时,我告知余先生,我以一个临绘者的视角,对原画的观摩比纯理论研究要细腻很多,纤毫细微处皆洞幽烛微,前后有十多处前所未有的新发现。诸如画卷前后笔法不同、疑为多人合作、接近画尾有张择端自画像,甚至画上到底画了多少人等等。余先生对我的发现很感兴趣,叮嘱我写成专文,定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临别时,余先生鼓励我继续临绘其新近研究发现的张择端另一名画——《西湖争标图》。
在临绘《西湖争标图》之前,大量研读了《东京梦华录》
在余辉先生的支持下,我于2021年初冬开始临绘《西湖争标图》,并刻意与之前临绘《清明上河图》的尺幅高度保持一致。我再次像临绘《清明上河图》那样,先从此画的历史背景及成画过程研究。为此读了更多的宋史有关著作,用功最多的是北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尤其是记载龙舟夺标的内容。这些前期的准备工作也再次得到阎振堂先生的大力支持,为我对接了中国古代建筑研究的权威专家。2022年春季,经过半年后,终于完工。阎振堂先生与余辉先生都为临作题写长跋。兹节录如下:
阎振堂先生题跋:
昔日,余于故宫博物院数睹张择端清明上河图原迹,其恢宏气势,洋洋大观,非亲临者不能感知也。叹幸之余,常怀远虑。盖纸寿千年,绢寿八百,择端绢本已近千年,每展卷陈损益显,能不忧乎?三晋俊才梁秀嶷……秉工匠精神,以勤补拙,再现原作风采。……虽下真迹一等,亦足可解余之夙忧,诚世之鲜见精品矣。今又见秀嶷临作西湖争标图,为张择端另一名作。……幸清明上河图权威专家余辉先生,……考得元人王振鹏绘龙舟夺标图乃临摹张择端之西湖争标图。今秀嶷更不畏艰难复临之,张公择端佚世之作终得重现。……秀嶷临作之精……加之余辉先生研究成果,必将成为一段历史佳话;收藏者亦必将以不朽之功载入史册。……
余辉先生题跋:
张择端《清明上河图》卷,宋画之冠也。然临之者众精工者寡,……明仇英伪临本,其楼台亭阁车马人迹貌不合,神全无,……然所谓仇本之后,江阴岭南者竟多知伪仇本而不知真张本,岂不谬哉!更有逐利者,粗制滥造,征庸工日夜描摹,张氏名作遂向俗而生,……今之流传海外者多为此属。三晋梁秀嶷,苦临张公《清明上河图》、《西湖争标图》……其奋勇拼搏之精神诚为后学者所范。……后余又考证元王振鹏临《龙舟争标图》之母本乃张择端《西湖争标图》,更得秀嶷之笔墨神功印证,斯为幸耶!今观秀嶷临作,古意浓郁,形神兼备。俱下王氏临本一等,直可与冯承素临兰亭之典故相比。……昔董其昌题画有言:不可使延津之剑久判雌雄。盖自谓既得李伯时《莲社图》,又得赵子昂《鹊华秋色图》,龙泉、太阿二剑系一身, 千古佳话也。今秀嶷通灵之笔重现择端双璧,诚不朽之创,惊世之功,未知张公有灵,夫复何言?余亦有幸,因上河图结缘于秀嶷再度为其书跋,以志画坛之殊胜并寄伯仲之谊矣。
两图临绘完毕后,曾口占七绝二首,算是我两三年来临绘此二图后对历史的反思及对画中情节的某种解读吧。
一
歌舞升平繁华梦,已成陈迹现眉前。
由来多少兴衰事,当时不知为谁欢?
二
熙熙攘攘争名利,前世今生同一归。
展纸细寻谁像我,掩卷自问我是谁?
《西湖争标图》到底画了什么?王振鹏为何要摹此画?
要回答以上问题,首先要弄清楚“西湖”与“争标”是什么意思。
此处“西湖”并非临安(今浙江杭州)西湖,而是汴京城西北的御苑金明池,北宋时俗称“西池”。宋人秦观《千秋岁·水边沙外》有“忆昔西池会,鹓鹭同飞盖”之句,这个“西池会”就是在元祐七年(1092年)三月,哲宗诏赐二十六人馆阁花酒,所游的金明池、琼林苑(见秦观《淮海集》卷九)。司马光也曾到过金明池,他在《会饮金明池旧事》里吟道:“烟深草青游人少,道路苦无车马尘。”金明池在历史上曾经是一片沼泽,后周柴荣为“伐南唐始凿,内习水战”(见明李濂《汴京遗迹志》卷二十二),别称“教池”。宋太祖灭南唐之前,也曾在此大肆演练水军,并于“太平兴国元年(976年)诏卒三万五千凿池,以引金水河注之”(见南宋王应麟《玉海》卷一四七)。金明池经柴荣及宋太祖两次大规模修整,最后形成周长9里的人工大湖,在当时属于世界上最大的人造水上运动场。
据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记载:自北宋淳化三年(992年)到徽宗朝,内府从三月到五月在金明池开展水上演技和竞技。孟元老回忆,每年三月一日起,禁军开始在金明池练习水上功夫并迎接宋帝。是日起,金明池对官宦和百姓开放,而天子与庶民同乐,足见宋代皇帝亲民之心。到了三月二十日,皇帝将驾临金明池赐宴并观看水戏和竞渡。其中竞渡有着极强的竞争性,众龙船争夺的是一根插立在近水殿前的标杆,上挂以锦彩银碗之类。参加选手绝非百姓,为都统司管辖下的军卒,他们把龙舟竞渡视为一场战争。这就是《西湖争标图》中所绘的“争标”的场面。其规模至徽宗朝尤盛,前后持续百年有余,为北宋宫俗。民间的赛龙舟则在端午节,属民俗。北宋灭亡,宋廷龙舟竞渡的宫俗自然就终止了。
那王振鹏为何要摹张择端的《西湖争标图》呢?据余辉先生考证,王氏在至大庚戌(1310年)曾给在藩邸的爱育黎拔力八达画过一幅龙舟竞渡的画,两年后,爱育黎拔力八达登基,是为元仁宗。他的姐姐大长公主祥哥剌吉欣赏此图达12年,爱之有加。遂于至治癸亥(1323年)命王振鹏绘制一幅北宋宫廷龙舟竞渡的盛况。王振鹏先读了孟元老《东京梦华录》,但仅仅文字描述远远不够,此时《清明上河图》正好藏在内府,其姊妹卷《西湖争标图》也定与《清明上河图》同装一匣,归在秘书监供职的王振鹏管理。为探知两百年前开封金明池的场景和龙舟竞渡的场面,他非常虔敬地摹写了张择端的《西湖争标图》,并取名《龙舟夺标图》。后来张择端的《西湖争标图》下落不明,王振鹏摹本又有人出于某种目的,前后裁剪了许多,成为目前我们看到的残缺本。
结语
张择端的这两幅传世名作,有着永恒的魅力,也存在着许多的谜团。尤其是《西湖争标图》,由于被人裁剪过,已属残本。
完整的《西湖争标图》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今后的文物考古领域能不能在这幅画上有所发现有所补充是个不得而知的问题。
所以,无论怎么讲,我目前临绘的《西湖争标图》,仅仅是个开始;寻找完整的《西湖争标图》或者补全此图,将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我愿意为此而付出不断的努力。
时隔千年,《西湖争标图》补全工作任重道远,仍需要艰苦细致扎实的准备工作。在此希望社会各界及同道中人为这项伟大而有意义的工作给予支持和帮助;也希望社会各界学者专家通过个人微信号jmdygzs和我互动,集思广益,早日共同完成这幅失踪千年的传世名画的补全工作。我想这是这篇文章最大的价值了。
文/梁秀嶷
(三晋文水人。非官方著名画家,影视编剧作家,资深建筑设计师,当代清明上河图研究学者,中国收藏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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